今日惊蛰。

大地回春，长空雷鸣。

草木萌发，蛰虫初醒。

春天的第一声雷响起，

冬眠的动物们被惊醒。

人们的觉知和热情，

也被长空中的那一声所点燃。

在东莞石龙镇的中山路上，

同样能听到复苏的春日之声。

穿越百年时光的骑楼建筑临街而立，

阳光透过骑楼上的镂花屋顶，

照亮对面门廊的梦境。

在中山中路106号，

百年新昌鼓的鼓店里，

这个春天，现成的鼓已然所剩不多。

前来寻觅钥匙扣小花鼓的姑娘怅然而归。

店里的大叔说——

「开年后，新昌鼓特别受欢迎，早就售罄，唯有预订。」

这位矍铄洒脱的大叔，

其实就是新昌鼓的第五代传承人——

叶浩和，大家都称和叔。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如今，

和叔一直全身心传承新昌鼓。

在广东民间，

鼓是个派大用场的东西。

龙舟的传统需要鼓：

舞狮舞麒麟需要鼓；

庙堂里做法事需要鼓：

宗祠里添丁开灯需要鼓。

其中，新昌鼓，历经百年。

在2015年，成为广东省第六批非遗项目。

这几年以来。

和叔在鼓的大小和工艺上，

做出了一点改良，

小花鼓、庙堂鼓等等小鼓应运而出。

最小的3cm都不到，在市集上频频出现。

于是，在东莞，

更多年轻人了解、喜欢上了新昌鼓。

「街坊现在都爱买鼓给娃，意头为一鼓作气。」

新昌鼓，甚至一度被称为——

超越一切流行品的「百年潮玩」。

和叔很开心。

他一边在鼓皮上写字，

一边和我们聊天。

这一天天气晴朗。

时光就这样在和叔的笔下流淌。

一头牵起了这百年的东莞历史，

一头写下了一声声鼓槌之下的，

春之希望。

01

传承百年的东莞力量

「做一只鼓，

不论大小，都要经过四大工序——

用木料制鼓桶、用牛皮制鼓膜、用鼓机蒙鼓皮，最后涂漆上色写店名。」

做鼓的这四道工序，

可谓之传承了五代。

和叔告诉我们，

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现如今，

制鼓精益求精的要求，都没有改变。

因为广东对鼓的重视，

所以在民间，

制鼓的手艺师傅往往很受人尊敬。

算起来，

和叔的鼓店在中山路也已经开了130多年。

2017年，和叔的哥哥叶任和去世。

和叔从哥哥手里接过来这家店。

成为第五代传承人。

而实际上，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

和叔就已经开始制作新昌鼓。

多年的积淀和精湛的手艺，

让鼓在他的手里，变得更有韵致和灵魂。

我们走进店里，

百年老店有百年的故事，也有老店的痕迹。

店里有一台从德国运回来的机器。

扎实厚重的铁制机器，

沉稳地在这里站了一个多世纪。

它是用来蒙鼓皮的鼓机，

一台放在了石龙镇博物馆，另一台在这里。

制鼓的时候。

一张牛皮放在中间，被撑开。

两边的机器将通力拉扯，

于是牛皮齐齐整整蒙在鼓面之上。

一个世纪过去了。

机器依旧乌黑发亮，每天对着门口，陪着和叔制鼓。

也看着中山路的日与夜。

新昌鼓的制作看起来似乎不难，

但其实需要很大很深的功夫。

首先需要大力气。

「很多年轻人高估了自己，这其实是个体力活。」

不管是拼接木板成桶，抑或套上竹箍。

更不用提无数次的敲打和触摸。

需要体力，也需要耐心。

更重要的，是足够专业的触觉。

譬如蒙鼓皮。

鼓膜选用的牛皮质量、厚薄程度、牵拉的松紧力度、牛皮浸润湿度是否合适等等。

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

这个时候，

拼的就是制鼓人的绝对手感。

和叔说——

没有捷径，只有经验的累积。

他让我们看他的手掌，

深深的老茧里，都是制鼓留下的印记。

这几年来，和叔研发出了尺寸更小的鼓。

可以用来当摆件，也可以用来随身携带。

很多街坊和朋友们都来预订，

说有个好意头。

一个阿姨给要出省上大学的儿子，

订了十几只。

说要趁此机会，

把自己家乡的文化传播出去。

告诉大家，东莞石龙有个新昌鼓。

鼓槌落下去，

生活和希望，

才能一鼓作气飞腾起来。

02

愈久弥新的东莞记忆

据说，在以前的中山路上，

共有四家手工制鼓的店铺。

分别为：新昌、金昌、麒昌和祥新。

如今，整条马路上。

仅剩下新昌一家。

这条古老的骑楼街，

分为中山东路、中山中路、中山西路三段。

一公里多的距离，

却暗藏了不少往事和回忆。

早年，孙中山的东征军，就在石龙。

所以上世纪二十年代，

石龙建起的第一条马路，就改名为中山路。

中山路两旁全部是骑楼，

或两层，或三层。

漫步在门廊之下，

是岁月的光景，也是祥和的味道。

在半个世纪前，

是这条街道最辉煌的时候。

中山路商铺林立，

到了赶集日必是人头攒动。

不仅仅是鼓铺，

药材铺、理发铺、洋货店、金铺、茶楼……应有尽有。

是石龙繁华时代的见证者。

也是当年整个东莞最热闹的街道之一。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东莞的商业顶流，

都在中山路。

而直到如今。

这里依然也能看到当年的影子。

不少居民依然生活在这里，

他们保留着旧时岁月的烟火气，

和稳稳当当的幸福感。

一位师傅在阳光下写着大字。

一笔一笔，铿锵有力。

墙面上是石龙美食的手绘，

和关于举重重镇的传奇。

隐藏在穿插着的小巷子里的，

也都是生活的细碎和东莞记忆。

在中山中路，

郭富城的祖屋也在这里。

这栋南洋风格的骑楼，

三层高，略有斑驳，颜色依旧有魅力。

石龙人都知道，

这是郭忠城的金铺，

郭富城曾祖父当年的产业。

五彩斑斓的满洲窗，

典型的岭南骑楼建筑。

跟中山路上的其他骑楼如出一辙，

只是更为华丽和大气。

若是再往深处探寻，

还能发现更多。

竹器店在这里——

梁锦泉师傅的传统木屐制作工坊也在这里；

一笔一笔的色彩，

都寄托着东莞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愿望和期盼。

就像新昌鼓敲下的声音，穿透历史而来，

浓墨重彩，

又充满生机。

03

更多人喜爱的「百年潮玩」

和叔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制鼓的匠人。

以前可能还会有疑虑，

但现在已然没有了这样的担心。

我们去探访的当天，

和叔的儿子和女婿都在店里。

前前后后，一直忙不停。

儿子是自小耳濡目染，

女婿邓先生则是后期努力学艺。

2018年，邓先生开始学鼓。

他说本已经做好了枯燥而艰苦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比自己想象中还更需要耐得住寂寞。

说起自己的事情，

邓先生一开始很腼腆，

但一旦说到鼓，便滔滔不绝。

做鼓需要一身好力气，

也需要等待好天气，

耐得住时间的陈酿和光阴的记忆。

好在，五年来。

邓先生坚持了下来。

现在已经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勇气和能力。

这个中山路上的年轻人，

坐在店门口擦拭着新昌鼓，

为了让更多更多的年轻人走进来。

他积极参加各种市集和活动，

和东莞青年们相遇、沟通，

努力让鼓变得与时俱进。

比如前文提到的小花鼓、庙堂鼓等等。

他还开通了新昌鼓店的短视频社交平台，

传播鼓的文化，和对于东莞的意义。

是新的尝试，也是新的机遇。

努力终有回报。

市集上，网络里，

需要订制新昌鼓的朋友络绎不绝。

「总觉得鼓槌敲下去，就是生活的希冀」。

新昌鼓制作技艺这个非遗项目，

也走进了越来越多的校园里。

「最小做到幼儿园，更大的做到小学高年级，或者中学。」

邓先生说，

他们会教孩子们制作新昌鼓的整套流程，

也会教他们鼓在东莞的意义。

不少孩子们颇感兴趣，

课堂之间，追着他问。

他教孩子们去箍鼓身周围的竹子，

孩子常常做不好。

邓先生于是手把手去教学——

「你们看，这竹子，不用让它跟着你走，而是你们跟着它走，竹子啊，自己会走。」

是啊，不仅是竹子。

万物世间，你信它，它便自己会走。

不是我们要让万物去走，

而是万物推着我们，向前走。

做鼓应如是。

做人应如是。

过日子应如是。

时代滚滚向前，

也总是有着自己的节奏。

就像这石龙中山路上，

古老骑楼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潮流新物也同样开始进驻、逐渐绽放。

我们让和叔将新昌鼓搬到中山路的路口。

背靠着石龙800年的重镇岁月，

旁边是举重选手的雕像，

前面是新城区的车来车往。

和叔，新昌鼓第五代传承人。

敲下鼓点。

如春雷，响彻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