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河流，是城市的记忆，更是生活的脉搏。曾几何时，珊洲河的水声、船影、埠头的喧闹，构成了莞城最鲜活的市井图景。珊洲河见证了唐宋的建城智慧、明清的商贸繁华、民国的骑楼倒影，也浸润着几代东莞人汲水洗衣的日常、夏泳嬉戏的童年、舟楫往来的生计。岁月流转，这条滋养了莞城人民千年的“母亲河”，在城市发展的浪潮中一度沉寂，隐入地下。如今，随着东莞记忆项目的推进，珊洲河复涌的蓝图已然绘就。这不仅仅是一次河道的重生，更是一场全城记忆的唤醒。

“那时啊，家家户户的女人们，挎着木桶，沿着青石台阶一级一级下到河埠头。河水清亮亮的，能看见水草在招摇。捶衣声、说笑声、还有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一位九十岁的阿婆坐在家门口，望着不远处静静流淌的河水，这样说道。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经过东莞记忆首开区一期修复后的珊洲河（明渠段）——河水重新流淌，绿树依旧成荫。然而在阿婆和老街坊们的记忆里，这条河的故事，远比眼前这段修复后的水面要丰富得多。

在河边住了几十年的宋姨，领着小编走到一处平平无奇的水泥空地前，笃定地说：“看，这里以前是阮涌口码头，泊着十几条木船。那边，就是大名鼎鼎的省渡头，天不亮就排满去广州的人。”

原来，如今大家看到的这段河道，只是珊洲河漫长身姿的一部分。更多关于这条河的记忆，更多繁华与热闹的过往，正等待着被完整唤醒。

01

一条珊洲河，半部莞城史

翻开史料，珊洲河的身份远比我们想象的显赫。它旧称“脉沥洲河”，是东江沙洲形成的小支流，同时也是到涌的下游。在莞城建城以前，到涌是黄旗山脉汇水线形成的自然河流，接珊洲河后汇入东江，随着东江潮起潮落，因而古代在市桥位置形成了东莞老八景——市桥春涨。

▲《东莞张氏如见堂族谱》中脉沥洲一带图，是现存文献中最早描绘珊洲河一带景物的图像。（图片来源：莞城图书馆）

唐代，莞城依托到涌，在东江与黄旗山脉之间建城，到涌遂成护城河。自此，莞城与珊洲河的命运紧密相连。明代，珊洲河已是官方贸易的“黄金水道”，也见证了一段中外友好交往的佳话——嘉靖年间，番禺县尹李恺在此与暹罗（今泰国）商人文明交往，却金不受，泰国商人感其廉洁，立碑致谢。这块“却金亭碑”至今仍立于原址，它不仅是东莞参与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文物实证，更让东莞水运商贸文化与廉洁公正精神随水声远播。

到了清代，河水托起了整座城的繁华。公码头（后称省渡头）连接着莞城与广州、中山、珠海等地，阮涌口码头则迎送着八方来客。沿着珊洲河南岸，一个热气腾腾的生活图景铺陈开来——打锡街传来叮当打制声，竹排街飘散着竹材清香，卖鸡市回荡着家禽交易的喧嚷……这些以行当命名的街巷，逐渐聚集成了城外著名的“十二坊”，见证了那个时期手工业与商贸的繁荣。

▲ 河道疏浚完工后进行通水剪彩（图片来源：《东莞市莞城志》）

热闹与改变，总是相伴而行。步入民国，广州的骑楼风潮沿着水路吹到了珊洲河边，中兴路到大西路一带，一座座气派的骑楼拔地而起，形成了崭新的商贸区。那些“前店后仓”的建筑里，商贾云集，货如轮转。河上的码头也愈发多了起来：公码头、阮涌口、义渡头、菱角埗、鸭春埗……名字里都透着浓浓的生活味。直到1934年，河上架起了木板桥，这才结束了人们进出珊洲全靠船渡的历史。

时代的浪潮继续奔涌。1951年，莞城居民曾齐心疏浚珊洲河，1957年运河开挖，莞城水闸、北门镇海水闸、北门水闸等一系列水闸的修建悄然改变了水脉的走向。虽然水系格局发生了变化，但珊洲河依旧是水乡片区蕉农、蔗农运输农产品到莞城交易的重要枢纽。这时，河畔也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国营东莞粉厂（主要生产木薯粉、发酵粉）的厂房在河边建立起来，其留存至今的厂区，仍保留着那个火热年代的记忆。

▲船只在珊洲河运香蕉的景象（图片来源：陈锦波）

“河的对面就是铺面，人来人往，热闹得像过年。” 阿婆眯着眼回忆，她儿时的珊洲河，船来船往，运送着各地的货物，也运送着人们对生活的热情。

然而，变迁的脚步并未停歇。1979年改革开放后，城市迅速发展，人口激增，珊洲河到涌水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河水流动缓慢，加上越来越多的生活与工业污水排入，水质变差，蚊虫滋生，成了一道难题。

无奈之下，盖河筑路的工程陆续开始：

· 1983-1988年，市桥河（城内段）被封盖，上面建起了新风肉菜市场和市桥河商业街；

· 1994年，到涌城外段被封盖，变成了莞城花卉街；

· 1999年，珊洲河东段也盖上了厚厚的水泥板，成了此前的水果街…

▲此前的水果街，拍摄于2022年。（图片来源：东莞记忆）

▲此前的珊洲街，拍摄于2022年。（图片来源：东莞记忆）

除了珊洲河西段约400米还保留着河道与两岸的树荫，珊洲河东段及到涌都隐入了地下，成为默默接纳雨水与污水的暗渠。水脉的隐没，不仅带走了老城临水而居的生活记忆，也带走了珊洲河两岸的商业繁华。斑驳的老墙，锈迹的门环，闭门的店铺……处处透露着一股人去楼空的沧桑感。许多像阿婆这样的老街坊，只能将那条清亮、热闹的珊洲河以及曾经繁华的河岸商埠，深深藏进记忆里。

02

河水滋养的，不止是生活

“以前没有水龙头，家家都来珊洲河担水喝，那水，甜啊！”在阿婆的话语间，我们知道了珊洲河的河埠头不仅是取水地，更是社区的客厅、信息的枢纽。大家浣洗衣物、清洗菜蔬，东家长西家短就在水花飞溅中传递。邻里间借一勺盐，送一把菜，亲近得如同一家人。

▲1962年在珊洲泳场举行全省游泳锦标赛暨少年儿童水上运动会开幕式（图片来源：莞城图书馆）

珊洲河滋养的，远不止市井温情。

1935年，珊洲河畔诞生了最早的游泳场——东莞县珊洲泳场。自此，这里承办了众多国家级的游泳赛事，也组建了东莞最早的业余游泳队，为国家输送过不少的游泳人才。1983年至2005年，东莞曾七次荣获全国“游泳之乡”的称号，追源溯流，大家可曾记起珊洲泳场上泛起的浪花？

河水更孕育了一方水土的深厚文脉。历史上，水北林氏、圆沙王氏、新沙何氏、旨亭街容氏、洲面坊胡氏等东莞显赫家族在此生根；近现代，邓白、吴壮达、陈德树、冯炜权、何镜堂、李沛良等一大批学术泰斗、名家大师，都曾在这河畔的街巷中汲取养分。他们的智慧与成就，或许最早便启蒙于这条“母亲河”的流淌声中。

坐在珊洲河畔，小编不禁细想：如果要为珊洲河描绘一幅“莞城上河图”，将会是什么模样——

清晨，河上飘荡着一艘艘满载农产品的小船，岸边是翘首以盼的群众，船主吆喝声与讨价还价声交织，形成最鲜活的市井乐章；午后，住在附近的少年从木桥一跃而下，身手矫健的逆游而上，逐浪前行，不熟水性的少年在岸边欢呼追逐，那喧嚣的声浪成为最滚烫的记忆碎片；傍晚，三五成群的妇女带着衣物来到河边，一边搓洗着衣服，一边闲聊着家常，那潺潺水声伴着轻轻笑语，漫进渐渐朦胧的暮色里……

画面里的每一帧，都是专属的东莞记忆！

03

记忆的河，等待流淌

一切变化都始于东莞记忆项目的开启。

2023年，随着东莞记忆项目正式动工，珊洲河滨水文化带活化工程也正式启动。这不是简单的“掀开盖子”，而是一次系统性的重生，也是优化城市品质、提升市民幸福感的民生工程。

历史还在讲述，记忆的碎片正在汇聚。12月29日，伴随着东莞记忆首开区二期即将开放，珊洲河（暗渠段）也将迎来“复活”。倒计时正式启动，让我们带着历史的温度，期待并迎接这条既承载厚重历史，又奔涌着现代生机的，我们共同的新珊洲河。

下一次，当您走过正在蜕变的珊洲桥或驻足于珊洲河畔，不妨问问身边的长辈：

“您记忆里的珊洲河，是什么样子的？”